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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初,纽约地标性的独立书店Strand的老板Nancy Bass Wyden宣布要接手上西区Book Culture的原址。实体书店经营不易,Book Culture因无力支付房租,不得不关门歇业。Strand1927年开张,经历了大萧条、9/11,直面实体书店被大规模冲击的危机,至今屹立不倒,还能扩张,实属不易。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新冠肺炎肆虐纽约,上月初久远得仿佛已是上世纪,实体零售几乎都在州长的令下关张歇业。Strand出于安全考虑,在政府下令之前一星期就暂停营业。没过几天就传来了Strand裁员188人的消息。Strand发布的声明中称,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解雇员工。

Strand试图向政府申请成为必要行业以寻求继续营业,但未获回音,线上销售也全部暂停。Strand的书非常多,价钱也公道,我在那平价买到过在亚马逊等二手平台已经炒到天价的绝版书。为了支持Strand继续营业,我只能网上买了购书礼卡,希望以后还能有Strand可逛。

(By Ajay Suresh from New York, NY, USA - Strand Bookstore)

几个月之前,出版商在制定今年的出版计划时,会尽量避开秋天。不仅因为秋季的出版市场竞争激烈,也希望避开满坑满谷关于大选的新闻。疫情升级之后,出版商大多只能推迟原定的出版时间到夏秋二季,以期望届时书店能重新开张,作者也可以巡回宣传自己的作品。

我在家里宅了半个多月,除了吃喝其余开销骤减不说,之前买的很多演出票因为演出无法照常进行,票钱都自动退到卡里,余额不减反增。这些文艺院团的日子并不好过。百老汇剧院属于商业性质,退钱比较爽快,没几天卡上就到账,且还能再支撑演员一个月的工资。纽约城市芭蕾也取消了这季演出,且会支付舞者、乐队和员工160余人的工资直到本季结束,损失超过八百万美金。卡内基音乐厅、纽约爱乐以及一些小的独立剧场,会先打电话或者发邮件,希望观众不要退票,把这笔钱捐给院团助力共度难关。

而全美预算最多的演出院团大都会歌剧院上周宣布暂时解雇所有受工会保护的雇员,包括乐队成员、合唱团成员和舞台工作人员。从四月开始这些雇员将领不到薪水,直到半年后新一季恢复演出。大都会歌剧院每年预算超过三亿美金,且连续出现财政赤字,现在取消了本季直到5月余下的所有演出,收入大受影响。这些旗舰航母之外的小团体,更是遭受毁灭性打击,有的演出就在4月,仍迟迟不放出取消动态,还抱着一丝希望。318日,American for the Arts发布报告,称受疫情影响,全美的非营利性艺术机构的营收宛如自由落体,损失估值约32亿美金。

此时的纽约州确诊人数已经将近六万,死亡过千人,原本每年举办书展的贾维茨会议中心建成了方舱医院。疫情来临之际,文艺场所率先被关停,纽约从熙熙攘攘的不夜城,一夜之间成了一座只有超市和医院还活跃着的城市。与之相映的是,艺术家们在线上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在家里拍视频缓解大家的压力。各国艺术院团放开线上资源,让人们足不出户能欣赏到作品。许多作品的时效是24小时,然而一时放出的资源之多让观众大呼24小时排满也看不过来。实体书店在寒风中萧瑟,乐天的Kobo电子书销量却创下纪录。

好朋友在芝加哥大学读艺术史,这些年经常在各类社交场合上遭遇艺术有什么用这个问题,提问者往往带着社会达尔文式的实用主义前提,并没有真的期待她如何回答。在群体性危机中,更难免会有对支持文学艺术的质疑。然而文艺从来不是仓廪实、衣食足之后才有的消遣,反而一直与苦难同行,在困顿中生长。她送给我夏目漱石的《草枕》,里面写道:难以安居到了某种程度,就想搬去容易居住的地方。醒悟无论搬去何处都不易生存时,便产生了诗词,出现了绘画。越是在肉体遭受局限时,人们越希望对自己的思维进行放逐。当病毒把人们困在家中时,支持精神生活的是书本、影视剧、游戏,是把网络挤到瘫痪的Netflix。所以大可不必总是追问艺术有什么用,现实的生活总有边界,只有在艺术里精神才能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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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征

徐征

8篇文章 3年前更新

驻美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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